<p>&#160;&#160;&#160;&#160;&#160; “吱——”清晨四五点，随着第一声木门开启的声音，上下杭的一天开始了。<br /> 　　在很多人看来，上下杭之所以特别，在于这里演绎着许多即将消失的城市影像。<br /> 　　倒马桶，就是其中之一。<br /> 　　从木门后首先探出来的，是一只端着痰盂的手，随后，才是一张睡意残存的脸。倒马桶是一个又脏又累的活儿，通常是各家主妇的“专利”。她们总是最先起床,然后奔向共同的目标——附近的公厕，专门设有“倒桶点”，在那里倒掉一家老少一晚的排泄物，并将马桶洗刷干净。一路上，清晨的问好、客套的寒暄、家长里短的议论，组成一天中的第一场“会客”。<br /> 　　在这些嘈杂的声响中，各个家庭成员陆续起床。穿着睡衣，蹲在路边，就着门口低矮的水龙头，刷牙洗脸。此时，家与路是没有界限的，他们边刷牙，边口含泡沫看着从身边穿过的孩子，看着提着菜篮子买菜归来的老太太——过往的路人，成了他们的风景；他们，成了小巷的风景。<br /> 　　上杭路176号，门口两张破旧的书桌，撑起一个别样的“报刊亭”。拎着早点的依伯熟练地在书桌前停下，拿起一份还留有油墨香的报纸，翻看起来。打听报纸的主人，依伯说，是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家。老人不识字，但喜欢热闹，想与人交流，就自己订了所有的同城报纸，供大家免费阅读；大家看完报，也会跟老人讲讲新闻内容。好多年了，周边的人都特意来看报。</p> <p><img alt="" width="400" height="266" src="http://www.tjxww.cn/uploaded/2013/11/26/a66274a688723e81846503571ec8d3e3.jpg" /><br /> 　　正说着，主人从房里走出来。不会说普通话的老人，简单说了句“看吧，随便看，不卖”，然后便坐在“报刊亭”旁，等着有人给他讲今天的新闻。<br /> 　　“你从哪里来，我的朋友，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……”上杭路的一侧，林依伯忙完了早上的杂事，开始进入休闲时光。打开古董收音机，沏一壶茶，给笼中的鸟儿喂喂食，逗逗膝边上下跳腾的小狗，时光突然凝滞了。<br /> 　　路的另一侧，却是完全不同的忙碌。李捷一家人早早就回到了上杭路的老屋，帮爷爷搬家。从小在这里长大，李捷的回忆都是围绕着这些街巷的。这些年来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，纷纷搬离了老房子，四散在城市里——年轻人始终是不习惯这里的，老人家却怎么也舍不得走。一家人忙上忙下，把一件件家什装上了车。眼看汽车缓缓发动，家，就这样走远了。<br /> 　　忙碌与悠闲，天天在这里上演。每过一天，就会有新的房子被贴上了封条，但剩下的，生活还在继续。<br /> 　　中午，是上下杭最柔软的时光。阳光从树荫里透下来，带着一股慵懒，暖暖地打在这里的人与物上。各家各户逐渐安静下来，进入了午休时间。一串脚步、一段对话都可能惊醒屋里的美梦，这时，便有人善意地走到你身边提醒，小点声，睡觉呢。<br /> <img alt="" width="399" height="270" src="http://www.tjxww.cn/uploaded/2013/11/26/27f9e3b48b4d655d4b83b3bf58b43f36.jpg" /></p> <p>　　很缓慢地行走，巷弄间，游荡的不是双脚而是心。不经意，耳边就会掠过踩踏木楼板发出的“咯吱”声——这家的主人起床了。“咯吱——咯吱——”越来越多的房间传出了声响，仿佛一个个闹钟，唤醒了五光十色的上下杭：爷爷推着自行车出门了，回来时，后面多了小孙子；奶奶在二楼的窗户边收起了晒干的衣服，不时，探出头叮嘱在路边打闹的孩子；女人们坐在庭院中低矮的小木凳上摘菜，埋怨菜又贵了；男人们聚在路边，讨论一局象棋残局；公用的走道上，一个接一个的灶台，漫出饭菜的香味，汇成了一个院子的味道；孩子、女人端着碗这家走那家串，下了这家饭桌又上了那家饭桌……<br /> 　　夜幕降临，又有一户“告别宴”上演。<br /> 　　很多人形容上下杭的生活是“寄居”。作为福州曾经最繁华的商业区，昔日的大宅、商号摇身变成了工厂、宿舍，如今相当一部分住着租户。对于这些各色的租户来说，老宅子只是临时的居所，但邻里间的这份感情却是真挚的。街道的工作人员也很细心，特别制作了通讯录，留给各户，方便大家搬走后彼此联络。<br /> 　　一盘盘可口的菜肴陆续端上桌子，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邻居，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，忆往昔，拉家常，共同举杯祝愿今后生活。最后，大家相约，不管搬到哪里，每年都要相聚。<br /> 　　路灯一盏盏亮起，灯下的人影越集越密。坐在条凳上、倚着门框，织毛衣、抽支烟，东家长、西家短……离别的味道，怎么也扯不断邻里间的那些事，直到睡意渐浓。<br /> 　　“咚！咚！”木门一扇扇陆续关闭，上下杭又进入了静谧的梦乡。</p>